姜宝珈决定分手了。
这个念头不是凭空出现的，而是在她看到男友祝聿临的手机屏幕上，与自己室友长达一年的聊天记录时，被冰冷地浇筑成型。
三年的感情，竟有三分之一，早已在根部腐烂。
她甚至懒得说一句“再见”。
只当是一场投入过度的游戏，打出了最糟糕的结局。现在，她要做的，仅仅是一键卸载，永不登录。
…
“贵公司的工作邀约，我考虑清楚了。一个月后，我会准时到岗。”
姜宝珈挂断电话，胸口积压的浊气终于缓缓吐出。
一个月前，她凭借一款独立开发的游戏原型，在国内顶尖的游戏开发大赛中拔得头筹。
随之而来的，是业内巨头“雪鸮”公司抛出的橄榄枝。
这本是梦寐以求的机会，姜宝珈却迟迟没有点头。
原因之一，是她求学的沪市与雪鸮所在的京市，相隔千里。
而第二个原因——
姜宝珈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，直播间画面里，是一张帅气到近乎张扬的脸。
祝聿临，她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。
作为飞鲸TV游戏区的头部主播，他拥有千万粉丝，风光无限。
姜宝珈重新点开被静音的直播。
祝聿临那低沉而慵懒的嗓音透过耳机传来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磁性。
“恋爱？有什么好谈的？没听过吗，智者不入爱河。”
话音刚落，绚烂的虚拟礼物特效瞬间铺满了屏幕：【榜一‘擅长后来居上’送出一场流星雨】
一条醒目的彩色弹幕随之飘过。
擅长后来居上：【骗人，那你女朋友呢？】
屏幕里的祝聿临勾起唇角，笑意却未达眼底：“有女朋友又怎样？有女朋友，不代表我会陷入爱河。”
他从不避讳自己有女友的事实，也同样，从不在乎。
姜宝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紧了一下，但那阵刺痛很快就消散了。或许是因为早已下定决心，再听这些话，竟只剩下麻木。
半个月前，一个偶然，她发现祝聿临直播间的榜一“擅长后来居上”，竟是自己的大学室友，姚芮。
顺着这条线索，她在祝聿临的微信里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。
聊天记录向上翻动，过去一年的每一天，他们都未曾间断。
分享日常，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越界。
最近一个月，姚芮的举动愈发露骨，开始发送穿着清凉短裙的擦边照片。
祝聿临，照单全收。
姜宝珈出神片刻，直播间的弹幕已然沸腾。
【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神仙姐姐，能当男神的女朋友……】
【呵，偶然看过合照，长相挺普通的，也不知道男神喜欢她什么。】
这类言论，姜宝珈早已看到免疫。
她和祝聿临的相识，是在大一那年的网吧。
老板组织了一场英雄联盟挑战赛，两人临时组队，竟意外地配合默契，一举拿下冠军。之后便互加了联系方式，成了固定的游戏搭档。
感情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升温，顺理成章地成了男女朋友。
后来，祝聿临偶然被平台发掘，凭借出色的技术和外貌，迅速蹿红。
而她和他的关系……
姜宝珈垂下眼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手机上，她的个人动态下弹出一条新评论。
【up主，你都大半个月没剪祝聿临的视频了，不会是退圈脱粉了吧？！】
看到这条评论，姜宝珈的指尖顿住了。
祝聿临做主播后，她便开始为他剪辑操作集锦和颜值混剪，这个名为“是青山”的账号，本意是分享，未曾想竟做成了圈内的大粉。
但在发现他和姚芮的事情后，她便再也没有更新过。
姜宝珈摩挲着冰冷的手机屏幕，回复了那条评论。
【是，本账号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于祝聿临的视频产出。】
回复完，她将这条评论置顶。
粉丝们无人知晓，这个账号的背后，就是他们口中那个“普通”的女朋友。
两人从未正式官宣，过去她为此耿耿于怀，现在想来，反倒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。
没过多久，那个在直播间宣称“智者不入爱河”的人，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姜宝珈心头一跳，抬头看屏幕，才发现祝聿临的直播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。
这下意识的紧张，让她感到一丝自嘲。
明明已经决定离开，却还在为他会不会受到影响而担忧。
姜宝珈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姜宝珈，你那条回复是什么意思？”祝聿临开门见山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质问。
他的粉丝群里，关于“是青山”脱粉的截图已经传疯了，节奏被带得飞起。
姜宝珈的声线很平：“没什么意思，马上要实习了，忙，没时间剪了。刚好有人问，就统一回复一下。”
这个理由无懈可击，祝聿临却依旧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。
面对他隐约的不快，姜宝珈下意识地选择了最习惯的方式——转移话题。
“要不要一起吃晚饭？”
话一出口，她就有些后悔。但转念一想，以祝聿临如今的日程，大概率会拒绝。
“行，”他却意外地答应了，“你过来找我，刚好有人推荐了一家新开的餐厅。”
挂了电话，姜宝珈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，出门。
曾经，她迷恋祝聿临身上的那股潇洒肆意。
成为他女朋友后才发现，那不过是表象。他骨子里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少爷，礼貌是面具，自我与高傲才是内核。
别人恋爱，是鞍前马后地接送女友。而他，除了追求时短暂的殷勤，之后便是理所当然地呼来喝去。
姜宝珈一度乐于包容这一切，以为这是他对自己亲近之人的真实。
如今才幡然醒悟，那不是真实，而是仗着她的喜欢，有恃无恐。
走到祝聿临住的小区门口，姜宝珈的脚步蓦地顿住了。
她看见了祝聿临，也看见了他怀里，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姚芮。
祝聿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，正低声细语地安慰着。
听到这边的动静，祝聿临抬起头，视线与她撞了个正着。
他微微一怔，旋即松开了姚芮，语气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：“你来了。”
姚芮闻声回头，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凝滞，而后牵强地挤出一个笑。
“宝珈，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姜宝珈也弯了弯眼睛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：“我来找我的男朋友，一起吃饭。”
姚芮连忙摆手，一副急于解释的样子：“你别误会，我和聿临也是偶然才熟悉起来的。”
这话听着像是怕她吃醋，实则，是生怕她不误会。
姜宝珈唇角弧度不变，意有所指：“你们之间，有什么能让我误会的吗？”
姚芮愣住了，姜宝珈的平静，完全在她意料之外。
但她很快调整过来，拿出手机，点开一张猫咪的照片。
“当然没有！是我寄养在宠物店的猫丢了，是我之前领养的流浪猫，所以想找聿临帮帮忙……”
姜宝珈忽然想起，前几天在祝聿临家里，看到过一大袋未开封的猫粮。
她瞥了他一眼，男人脸上的表情坦然自若。
对上她的目光，祝聿临扬了扬眉：“那我们先找猫，再吃饭。”
姜宝珈想拒绝，祝聿临已经自顾自地指了个方向：“姜宝珈，你往那边去找。”
说完，他便和姚芮一起，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姜宝珈怔在原地。
半晌，她轻轻地失笑了。
余光瞥见姚芮刚才站过的地方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。
姜宝珈走过去捡起，是一条项链，吊坠上刻着的字迹清晰而俏皮。
【祝聿临、姚芮】
两个名字中间，还有一颗小小的爱心。
姜宝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尽管早有预料，可亲眼看到这样的物证，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那阵沉闷的疼痛过去后，姜宝珈面无表情地将项链收进了包里。
她朝着祝聿临指的那个方向，机械地走了一圈，一无所获后，又回到了原地。
刚走近，就听见姚芮一声急切的呼喊。
“宝珈，猫往你那边跑了，快帮我拦住它！”
还没等姜宝珈反应过来，一道黑影就径直扑进了她怀里。
她下意识伸手去接。
那只猫却猛地张开嘴，一口死死咬在了她的手腕上。
“啊！”姜宝珈痛呼出声。
下一秒，祝聿临已经赶到，一把拎住猫的后颈，将它塞进了猫包里。
一切尘埃落定，祝聿临看到姜宝珈手腕上渗血的伤口，目光一顿。
刚要开口，姚芮那边又传来一声惊呼。
祝聿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，急切地回头：“怎么了？”
姚芮吃痛地弯下腰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没事……就是刚才跑太快，脚好像崴了。”
祝聿临神色一变，立刻快步走了过去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将姚芮打横抱起，然后才回头对姜宝珈说：“你自己打车去防疫中心，我先把姚芮和猫送回去，待会儿来找你。”
不等她回答，祝聿临便抱着姚芮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姜宝珈动了动唇，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，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又嘲讽的轻笑。
她独自打车去了防疫中心，验血、领疫苗、打针，流程走得异常顺利。
刚在观察区坐下，祝聿临的电话就来了。
“你那边搞定了吗？”
听着他语气里恰到好处的关心，姜宝珈闭了闭眼，才回道：“刚打完针。”
或许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，祝聿临的声音放得更软了些。
“你……别多想，她脚崴了走不了路，我才先送她回去的。”
解释，从他嘴里说出来，实在是件稀罕事。
姜宝珈勾了下唇角，声音很淡：“没关系，对你来说，这不算什么要紧事。”
说完，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然而，留院观察的半小时还没结束，祝聿临竟步履匆匆地赶来了。
姜宝珈抬起头，看着他微喘的样子，有些惊讶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祝聿临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，眉头蹙起：“我不该来吗？”
下意识地避开争吵，已经成了姜宝珈的本能。
她叹了口气：“没有，谢谢你。”
太客气了，客气得不像平时的她。
女生闹脾气而已，祝聿临心想，反正过不了多久，她自己就好了。
他上前一步，主动扶起她：“感觉还好吗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吧？”
面对他罕见的体贴，姜宝珈顿了一瞬，才慢吞吞地回答：“没事，观察期快到了。”
她的表情很冷淡，语气也透着敷衍。
祝聿临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更甚，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。
护士开始交代接种疫苗后的注意事项，姜宝珈看见祝聿临拿出手机，一项一项地记在了备忘录里。
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她很清楚，祝聿临这是在心虚，所以才做出这番示好的姿态。
之后，祝聿临难得地，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。
姜宝珈回到寝室时，另外两个室友都在，正围着姚芮聊天。
她一进门，就听见姚芮略带炫耀的声音：“我爸爸认识雪鸮公司的老总，之前还带我一起吃过饭。所以啊，我进雪鸮实习，简直是小菜一碟。”
“哇，我也好想进雪鸮！听说他们上一个游戏的月流水，直接突破了30亿！”
“天啊，小芮，真羡慕你！有这层关系，实习名额肯定是稳了！”
姚芮扬着骄傲的下巴，神情自满，嘴上却谦虚着：“没有啦，能进去是最好不过的。”
姜宝珈没心思参与她们的话题，从包里拿出那条项链。
她走到姚芮面前，将项链递到她眼前，开门见山：“姚芮，你的项链，我捡到了。”
见她如此平静，姚芮脸上的得意微微一滞。
很快，她站起身，不甘示弱地扬眉反问：“你没仔细看看这项链吗？”
姜宝珈语气依旧平淡：“嗯，字不错。”
这种平淡，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让姚芮感到心口发堵。她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。
没等姚芮再开口，姜宝珈便直接把项链塞进了她手里。
一个室友见气氛不对，连忙打圆场：“哎呀，小芮，你再给我们多讲讲雪鸮公司呗！”
姚芮却不接茬，冷笑着瞥了姜宝珈一眼：“有的人一辈子都进不去，有什么好在她面前讲的？”
姜宝珈懒得理会，打开电脑，开始和雪鸮公司的项目组对接工作。
大赛获奖后，她制作的游戏版权就被雪鸮买下，并决定在原有基础上，开发成一款大型游戏。
处理完手头的问题，雪鸮的对接人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：“真希望你快点到岗，很多东西，还是面对面交流更方便。”
姜宝珈回了个笑脸：“等一个月后学校的实习公告出来，我肯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。”
…
第二天上午，是游戏设计专业和计算机专业的公共选修课。
交往第一年，祝聿临还会帮她抢课，嘴上嫌麻烦，却总能把她的课表安排得妥妥帖帖。
后来，他的耐心渐渐消磨殆尽，抢课这件小事，便也成了姜宝珈一个人的任务。
现在回想，祝聿临并非不懂情侣间的相处细节，只是懒得再用心罢了。
若不是发现了那些不堪的聊天记录，姜宝珈或许至今都无法看清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。
阶梯教室里。
姜宝珈和祝聿临刚坐下，姚芮便施施然地在他们侧后方的位置坐下了。
上课铃响后不久，祝聿临的手机便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。
姜宝珈的余光，瞥见了屏幕顶端跳出的“姚芮”二字。
祝聿临毫无防备，她稍稍侧头，便能将两人的聊天内容尽收眼底。
姚芮：‘你为什么不帮我占座位，都不能坐你旁边了。’
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委屈哭泣的表情。
祝聿临：‘别哭，下次一定。’
姚芮：‘你都不想和我的关系更近一点吗？’
祝聿临似乎是无声地笑了下，手指在屏幕上轻点：‘当然想。’
一阵细微的刺痛，从姜宝珈心口一晃而过。
她收回视线，懒得再看那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。
大三的课程很松散，下午没课。
姜宝珈回到宿舍，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。
打开电脑，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了祝聿临开播的提醒。
鬼使神差地，她点了进去，迎面就看到一条姚芮发出的彩色弹幕，在公屏上格外显眼。
擅长后来居上：【宝贝，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和粉丝们一起打过游戏了呀～】
耳机里，传来祝聿临的一声轻笑：“你想和我打游戏就直说。”
弹幕瞬间沸腾，“男神和我们一起玩！”“富婆姐我的神！”之类的字眼快速刷屏。
姜宝珈第一次觉得，原来文字也能吵到眼睛。
屏幕里的祝聿临靠着椅背，神情懒散：“好啊，那就抽几个粉丝，一起打5v5。”
他打开了抽奖程序，几分钟后，一个熟悉的ID出现在了中选名单里——是青山。
屏幕前的姜宝珈愣住了，镜头里的祝聿临，也同样愣了一下。
弹幕却比之前更加热闹。
【原来青山姐还没取关啊！太好了！今天还在看男神直播！】
游戏房间很快建好，姚芮娇滴滴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响起：“聿临，我只会玩辅助哦，也只想跟着你……”
另一个被抽中的粉丝“啊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那咱们大粉怎么办？青山姐也是主玩辅助的，以前还是男神的固定搭档呢……”
屏幕里的祝聿临扬了扬眉，语气随意。
“能怎么办？只能让她去对面了。我的榜一，当然得由我贴身保护。”
祝聿临的回答，让姜宝珈怔了怔。她并不意外，只是心里那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，也彻底凉了下去。
但幸好，也只剩下这点空落了。
对局进入加载界面时，祝聿临的表情凝固了。
向来只为他打辅助的姜宝珈，在对面，竟然选择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打野英雄。
战斗的号角吹响。
姚芮还在麦里撒娇：“聿临哥哥，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！”
话音刚落，姜宝珈操控的打野英雄便从草丛中猛然窜出，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，瞬间将她的辅助击杀。
这并非完全是故意针对，只是因为姚芮的走位破绽最多。
她打游戏，从来不想输。
在姜宝珈刁钻而凌厉的进攻下，胜利的天秤，很快向她那一方倾斜。
祝聿临被激起了胜负欲，索性不再分心去管姚芮，开始专心运营。
这直接导致了赛程才过半，姚芮的战绩，就被姜宝珈杀成了耻辱的0-8。
到了后期，两个顶尖打野的正面交锋，更是打得有来有回，为直播间的观众上演了一场视觉盛宴。
但由于姚芮这个突破口实在太大，姜宝珈最终还是带领队友，成功推掉了祝聿临方的水晶，赢下了比赛。
直播镜头里，祝聿临的脸色算不上好看。
弹幕却飘得越发疯狂。
【这个青山是故意的吧？追着榜一老板杀这么多次，真的太恶心人了！】
【我只想问，大粉为什么不自己当主播？这操作，真的太顶了。】
【她这种人品，打得再好有什么用？还想当主播？楼上少捧臭脚！】
【虽然……但是，榜一老板真的好惨啊……】
在数万人的直播间里丢了这么大的脸，姚芮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。
“聿临，你都不好好保护我，我不想玩了。”
姜宝珈看到直播画面里，祝聿临皱了皱眉，拿出手机，快速地打着字。
下一秒，她的手机就收到了他的消息。
祝聿临：【姜宝珈，你今天发什么疯？】
他的字里行间，没有丝毫选择了别的女人当队友的心虚，更不觉得这样质问自己的女朋友有任何不妥。
姜宝珈自嘲地笑了笑，很快敲字回复：【太久没玩了，练练手。谁知道你的榜一老板，这么不经打。】
屏幕里的祝聿临，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。
大少爷的脾气就是这样，稍有不顺心，便立刻挂在脸上。
擅长后来居上：【对不起大家，不要再吵了，没想到会被这样针对，是我太菜了呜呜呜。】
祝聿临看到姚芮的弹幕，立刻柔声安慰：“没关系，我以后只带你，不带她了。”
姜宝珈沉默地看了半晌，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直播间。
这件事之后，祝聿临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联系她。
他又拿出了惯用的冷战伎俩，等着姜宝珈先低头服软。
以往面对这种情况，姜宝珈总是会很焦虑。而这一次，她却乐得清静。
她去辅导员那里填好了实习申请表，当看到雪鸮公司的公章时，连辅导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
周六，游戏设计专业的班级群突然热闹了起来。
【班长：@全体成员 明天咱们班有个小交流会，在室内运动乐园，大家争取都到场啊，可以带家属！】
群里有人艾特姜宝珈：【你可一定要把祝聿临叫上啊！虽然名草有主，但我们看看帅哥养养眼也好。】
姜宝珈觉得最近自己确实有些精神紧绷，去放松一下也好。
她随手在群里回了个表情包，却没有叫上祝聿临的打算。
第二天，姜宝珈先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的第三针，才不紧不慢地赶往运动乐园。
那个曾说要陪她打完每一针疫苗的祝聿临，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，这些天，连一句关于她伤势的问候都没有。
看到姜宝珈独自一人前来，一个相熟的女同学立刻凑过来问：“宝珈，你怎么没和祝聿临一起来呀？”
姜宝珈只淡笑着摇了摇头：“他不会来，我也没跟他说。”
同学正想再问些什么，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，打断了她的话。
是姚芮姗姗来迟。
她向来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登场方式。
姚芮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，开门的同学没看清是谁，就开始起哄。
“哎呀，小芮你还带了男朋友来啊！”
这一嗓子，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
姜宝珈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，只见祝聿临从姚芮的身后，走了出来。
包厢里原本的起哄声，在看清来人后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。
姜宝珈也只是愣了一下，随即便恢复了平静。
最初发现他们私情时的那种撕心裂肺，如今已被时间稀释了大半。她早已不会再为这种场面感到惊讶和伤心。
旁边的女同学却震惊不已，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，迟疑地小声问：“你和祝聿临吵架了？他怎么会和姚芮一起来？！”
姜宝珈还没想好如何措辞。
姚芮已经挽着祝聿临，径直朝她这边走来，笑着打招呼：“宝珈，你男朋友，我给你带来了哦。”
姜宝珈知道她是故意恶心自己，没有接话。
她看向祝聿临，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，径直走到旁边的装备区，挑选护具和头盔。
祝聿临拿了两套，先是十分绅士地，帮姚芮戴上了护具。
姚芮笑得娇俏：“谢谢你啊聿临，真的太麻烦你了。”
姜宝珈看不见祝聿临的表情，却能清晰地听见他带笑的声音：“小事。”
两人的动作，亲昵又刻意。
姜宝珈却没什么反应，神色如常地自己戴好了护具。
班上的同学大多去了趣味性更强的拓展区，姜宝珈特意避开人群，独自来到了射箭区。
虽然她内心已经接受了这段感情的结局，但还是想避开那些或同情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姜宝珈有些心不在焉，射出的好几箭，都脱靶了。
就在这时，身后响起一道略带挑衅的声音。
“姜宝珈，和我比一场吧？”
姜宝珈回头，只见姚芮扬着下巴，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。
她身旁的祝聿临，则表情浅淡地玩着手机，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。
就好像，他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此情此景，让姜宝珈觉得无比荒诞。
其实她知道，祝聿临是故意这样做，想逼她先低头认错。
一段感情里，爱得更深的那个人，总是先低头。
而如今，她已经没有了低头的理由。
姜宝珈看向姚芮，勾了勾唇角：“行啊。”
姚芮接触过这项运动，自认为赢过姜宝珈是绰绰有余。
当她射出两个八环、一个七环后，便抱着手臂，准备看姜宝珈的笑话。
可没想到，姜宝珈一旦认真起来，便轻松射中了两个九环，最后一箭，更是正中红心。
看着姚芮瞬间难看的脸色，姜宝珈淡声道：“不巧，会玩点射击游戏。”
她垂下眼，努力不去看祝聿临。
其实，这项技术，还是刚和他交往时，他手把手教出来的。
他站在自己身后时掌心的温热，仿佛还未散去，可如今，那个人却已经站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边……
姚芮不甘地咬着唇，狠狠瞪着姜宝珈。
一直抱臂旁观的祝聿临，此时倒是上前了一步。
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：“姜宝珈，你就不会让着点新手吗？”
祝聿临取来弓，拉满，稍稍眯眼后便干净利落地出手。箭矢破空而去，精准地射中了姜宝珈刚刚用的那个靶心。
同时，也一下撞飞了她原本射在上面的箭。
祝聿临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，他放下弓，侧头朝姜宝珈投去一个嘲讽的笑。
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。”
姜宝珈却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靶心。
半晌，她转过头，直视着祝聿临，语气平静地质问：“让？你说的‘让’，是射箭上的让，还是感情上的？”
姜宝珈这句直白的话，让祝聿临心头一震。
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，难道她知道了什么？
但是，怎么可能呢？
她那么爱他，如果真的知道了，怎么可能表现得如此平静？
想到这里，祝聿临内心的不安又下去了几分。
“你在胡说什么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就被姚芮出声打断：“真没意思！聿临，我们去玩别的吧！”
她将弓丢进框里，匆匆拉住祝聿临的胳膊，转身就走。
姜宝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感觉指尖还残留着弓弦的余震，连带着心脏，都有些发麻。
她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，去了攀岩区，和相熟的同学会合。
只是没想到，冤家路窄。
姜宝珈爬到一半，发现自己旁边赛道上的人，竟然是姚芮。
见了她，姚芮也有些惊讶，随即不屑道：“怎么哪儿都能碰上你？”
姜宝珈淡淡回她：“这运动乐园就这么几个项目，你想过二人世界，怎么不包场？”
姚芮被堵得脸色涨红，竟恼羞成怒地偏过身子，伸手狠狠将她一推。
姜宝珈猝不及防。
腹部被凸起的人工岩石撞了一下，剧痛传来，她堪堪抓住旁边的支点，才稳住了身形。
结果，先出手的姚芮，却因为惯性，自己重心不稳，尖叫着摔了下去。
即便系着安全绳，姜宝珈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。回过神后，她也开始缓缓下降。
等她终于落到地面，攀岩区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。
姚芮正扑在祝聿临怀里，哭得梨花带雨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。
一见到姜宝珈，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，大声控诉道：
“宝珈，就算我和聿临关系近了点，你也不能把我推下来啊！刚刚真的吓死我了！”
听着姚芮颠倒黑白的污蔑，姜宝珈只觉得一阵无奈和厌烦。
她立刻反驳：“你能不能少点戏？明明是你先推我，结果自己没抓稳才掉下去的。”
姚芮的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：“我有什么理由要推你？反倒是你，从进大学开始就嫉妒我！偷偷用我几千块的洗发水，还用我的化妆品……”
这种无从查证的小事，她张口就来。周围人看姜宝珈的眼神，也渐渐变了味。
姜宝珈脸色更冷，不想再和她废话：“那就报警吧，看看警察来了，怎么说。”
气氛瞬间凝滞。
这时，祝聿临开口了，他看着姜宝珈，语气里满是失望：“好了，我相信姚芮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这话，像一块巨石，猛地堵在了姜宝珈的心口。
她看着祝聿临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祝聿临，你的意思是，你不相信我，是吗？”
祝聿临发现自己形容不出姜宝珈此刻的眼神，那里面有某种东西，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。
但他很快压下这种感觉，耸了耸肩：“谁知道呢？但我相信姚芮。”
说完，他就扶着“腿软”的姚芮，朝休息区走去。
相熟的女生凑上来，担忧地问：“宝珈，你没事吧……”
姜宝珈攥紧了手，摇了摇头。
她的心，先是骤然收紧，然后又缓缓松开。最后，那块堵在心口的巨石，终于彻底消散了。
她打开手机，将祝聿临的微信置顶取消，然后将与他有关的朋友圈，一条一条，全部删除。
…
没过两天，大学的秋季招聘会正式开始了。
姜宝珈已经拿到了雪鸮的offer，本没有去的打算，却被一个室友硬拉着去了现场。
两人一到会场，姜宝珈就看见姚芮径直走向了占地最大的雪鸮公司的面试台。
她在面试官面前侃侃而谈，最终，面试官收下了她的简历。
室友满眼羡慕：“有关系就是好啊，小芮进雪鸮，这下是十拿九稳了。要是我也有这么好命就好了……”
姜宝珈没有说话，只是眉头微蹙。
说实话，她不太想和姚芮在同一个公司共事……
就在这时，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是雪鸮公司的总经理，肖霄发来的微信。
“姜同学，我刚好来沪市谈项目，路过你们学校，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？”
他随后发来一个定位，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。
姜宝珈不好拒绝，和室友打了声招呼，便赶了过去。
咖啡厅里。
姜宝珈和肖总相对而坐。
两人先是聊了聊项目进度，肖总又关心地问道：“听说你和项目组的人对接很顺利，应该也快到公司入职了吧？”
姜宝珈点点头：“是的肖总，多亏了前辈们照顾，机票也已经订好了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，身后忽然响起祝聿临冰冷的声音。
“姜宝珈，这男人是谁？”
姜宝珈一回头，就看见了祝聿临，以及他身边一脸得意的姚芮。
祝聿临的表情冷硬，眼里含着怒火。
见姜宝珈不说话，他越发恼怒：“跟我冷战，不接我电话，就是为了跑来和别的男人约会？”
姜宝珈看了一眼对面的肖总，她不想在未来的上司面前，和祝聿临上演这出难看的闹剧。
于是她压着脾气，解释道：“这位先生是来和我谈工作的。”
祝聿临将信将疑。
姚芮却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：“姜宝珈你就别骗人了！你能有什么工作好谈的？你最近一直待在宿舍，连一份简历都没投过！”
祝聿临闻言，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。
这时，肖总突然站起身，朝祝聿临稍一颔首：“你好，祝聿临同学，我认识你，飞鲸TV游戏区的头部主播。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祝聿临下意识接过，看清名片上的头衔后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——雪鸮游戏运营部总经理，肖霄。
姚芮也凑过去看了一眼，脸色瞬间大变。
祝聿临很快回过神，伸出手：“不好意思肖总，是我误会了。主要是我女朋友最近跟我闹别扭，所以……”
姜宝珈脸色更冷，祝聿临这话的意思，错的人反倒成了她？
肖总却没接他的话，松开手后，只对姜宝珈说：“那我们有机会再聊。”
姜宝珈有些歉意：“不好意思肖总，这次让您见笑了。”
目送肖总离开后，姜宝珈看也未看祝聿临一眼，抬脚便要走。
只是她没走几步，就被祝聿临一把抓住了手臂。
“还有什么事？”姜宝珈回头看他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“我……”
祝聿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，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。
可眼前姜宝珈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，却让他心中那股空落感，愈发强烈。
就在这时，姚芮拉住了他的衣袖，娇声道：“聿临，咖啡好了，我们快过去吧。”
姜宝珈趁他分神的一瞬间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，大步离开。
…
周四，雪鸮公司的实习面试结果公布了。
这是全系都关注的大事，而结果，却叫人大跌眼镜。
之前造势了那么久的姚芮，落选了。
公示名单上，是两位大四的学姐，以及——姜宝珈。
寝室里，姚芮把笔记本电脑重重地合上，发出一声巨响，而后摔门而出。
留下另外两位室友面面相觑，和躺在床上，毫无反应的姜宝珈。
寝室里一片死寂，过了许久，一个室友突然惊呼出声：“不好了宝珈！你快看校园论坛！”
姜宝珈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，她打开网页，一个加粗标红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。
【曝光游戏设计系姜某某，为了实习名额爬领导床的恶心嘴脸！】
帖子里绘声绘色地写道：“几天前秋招的时候，本人亲眼看见她和雪鸮公司的肖总进了酒店，现在她果然顺利拿到了实习名额，这里面的道道，懂得都懂。”
姜宝珈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她继续往下拉，竟然看到了姚芮的实名回帖。
“有的人，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。根本没参加面试，就靠着不正当关系，把本该属于我的实习名额给挤掉了！”
下面的回帖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。
【天呐，这个姜宝珈平时看着挺清高的一个人，背地里怎么是这种人啊？】
【你们说，她平常成绩那么好，年年拿奖学金，是不是也和咱们学校的老师有……】
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？听说她和姚芮关系一直不好，这次姚芮落选，说不定就是她吹了什么枕边风呢！】
满屏的恶意，让姜宝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。
她咬紧牙关，将帖子举报，然后拨通了姚芮的电话，无人接听。
就在这时，祝聿临的电话，却打了进来。
开口第一句话就是：“网上的帖子，我会让姚芮删掉的。”
姜宝珈垂着眼，冷声回道：“为什么要删？这些证据留着，我才好告她诽谤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才传来祝聿临带着不耐的声音：“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？姚芮只是一时气不过，还不是因为你先对不起她。”
姜宝珈被气笑了：“我对不起她？”
祝聿临反问道：“你敢说，姚芮的实习名额，不是你故意找关系挤下去的？”
此话一出，姜宝珈便知道，自己和他之间，已经无话可说。
祝聿临却还在继续：“你现在去跟肖总说一声，把属于姚芮的机会还给她，或者干脆把她也带进去。反正你都认识肖总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。”
室内的空调明明开着舒适的温度，此刻却让姜宝珈浑身发冷。
她静静地听完他所有的要求，才轻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：“我对不起她什么了？我应该……没有去当小三，勾引自己室友的男朋友吧？”
电话那头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祝聿临的心里，忽然升起一种巨大的、前所未有的慌乱。
然而，没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，姜宝珈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，然后干脆利落地，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靠在椅背上，只觉得浑身脱力。
这时，雪鸮的对接人发来消息：“宝珈，公司这边的宿舍已经给你安排好啦！我去看了，两室一厅，背靠洋湖，风景特别好！”
姜宝珈这才回过神来，她沉思片刻，打字回复：“谢谢。我今天就到。”
她起身，开始收拾行李。改签了最近一班的机票，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必要的设备，便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窒息回忆的城市。
将宿舍钥匙交还给宿管阿姨时，姜宝珈才发现，钥匙扣上还挂着一个Q版的游戏角色挂件。那是她和祝聿临第一次见面，在网吧挑战赛上赢下的奖品。
她将那个小小的挂件摘了下来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，然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
亚克力材质的挂件，落入金属垃圾桶的内胆。
“铛，铛——”
清脆的两声，像是她和祝聿--临这场恋爱游戏，在打出Bad Ending后，响起的最终音效。
姜宝珈坐上网约车，车辆缓缓启动。
路边，一辆机车呼啸而过，正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疾驰而去。驾驶座上的人，正是祝聿临。
姜宝珈看到了，却只当没看到。
车，一直往前开。
她，也只会一直往前走。
永不回头。
祝聿临的公寓里。
看着微信聊天框里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，听着手机里“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”的冰冷提示音，祝聿临感觉自己的心脏，像是漏跳了一拍。
他脸上的烦躁与不耐慢慢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，和心中那股愈发强烈的不祥预感。
就像是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，正在从他的生命中被强行剥离，那种巨大的空落感，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姚芮一直坐在旁边，听完了他和姜宝珈的整通电话。
她从寝室摔门而出后，就立刻打电话向祝聿临哭诉。这个男人一听她哭，二话不说就让她来自己家里。
她原本以为，自己胜券在握。
可为什么，祝聿临此刻的脸色会变得这么难看？
她的计划，是让这件事彻底闹大，逼得祝聿临和姜宝珈分手！
现在这算什么……！
姚芮眼睁睁看着祝聿临猛地站起身，动作之大，甚至带倒了身后的电竞椅。
“嘭”的一声巨响，震得她神经一痛，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袭来。
她连忙伸手，抓住了他的手臂，急声唤道：“聿临！”
“你怎么了？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我……”姚芮的拉扯，让他找回了一丝神智。
可祝聿临自己也无法解释，这股突如其来的心慌，究竟从何而来。
他顺着姚芮的力道，停住了脚步。
是啊，自己这是怎么了？
对方不过是姜宝珈，是那个一直以来，对自己死心塌地、逆来顺受的女人。
一个好像永远没有脾气，无论他做什么，都不会离开的人。
可他分明，已经腻了。
腻了她千篇一律的关心，腻了她毫无底线的包容。
她的笑，她的愁，她的冷静，她的伤心，都成了他早已习惯的风景，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。
毫无新鲜感，远比不上姚芮带给他的刺激与新奇。
这样想着，祝聿临却又猛然忆起，以往无论两人吵得多凶，姜宝珈也从未拉黑过自己。
而最近这一个月，她变了。
冷战，她不再主动低头。他和姚芮的暧昧，她似乎有所察觉，却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表示。
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肖总，那个她从未提及的实习机会。
祝聿临的后背，惊出了一层冷汗。
难道，她要走了？
这个念头，像一只冰冷的手，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，让他一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可是怎么会呢？姜宝珈那么爱自己，她怎么会走？
姚芮见他脸色变幻不定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，娇声抱怨：“聿临、聿临！你为什么不理我？你到底怎么了！”
这有些尖锐的声音，终于将祝聿临彻底喊回了神。
他猛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姚芮手中抽出，语气急切：“没事……我去找姜宝珈！”
“可是！”
姚芮再次伸手去抓他，这一次，却抓了个空。
她看着祝聿临匆忙跑开的背影，也跟着站了起来。
“聿临！”
祝聿临置若罔闻。他也觉得自己此刻的慌乱莫名其妙，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——如果现在不去，一定会后悔。
从公寓到女生宿舍，一路车水马龙。
祝聿临骑着机车，风驰电掣，到了宿舍楼下，竟想直接往楼上闯。
“诶！诶！”宿管阿姨立刻拦住了他，“同学，女生宿舍，男生止步！”
看清是祝聿临后，她又缓和了语气：“小祝啊？是来找宝珈的吗？”
祝聿临怔怔地点了点头。
宿管阿姨叹了口气：“哎，那孩子，前不久刚拎着行李箱走了！怎么，她没跟你说？”
姜宝珈虽然不是寝室长，但宿舍里的大小事务，基本都是她在和宿管对接。她做事利落，人也和善，很得阿姨的喜欢。
祝聿临还记得，当初姜宝珈第一次带他来楼下时，那副骄傲又羞涩的模样。
“阿姨！这是我男朋友，祝聿临，他可厉害了！”
那张笑意盈盈的脸，此刻竟在他脑海里，变得无比清晰。
他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魂落魄。
“阿姨，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？”
宿管阿姨天生嗓门大，这一嗓子，把周围路过学生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。
一时间，窃窃私语声四起。
“那不是祝聿临吗？看样子，是被人甩了？”
“不会吧？他这种条件，不都是他甩别人吗？”
“你没看校园论坛啊？他那个女朋友姜宝珈，好像是为了雪鸮的实习职位，爬了老总的床，把他给踹了……”
“我倒觉得，他和那个在论坛上喊冤的姚芮，早就有一腿了。”
“嘿，都少说几句！”宿管阿姨大声喝止了那些闲言碎语。
那些话，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祝聿临的耳朵里，他的脸色愈发难看。
宿管阿姨朝他歉意地笑了笑：“我刚才回来的时候，也没跟她碰上，就远远看见她拉着行李箱，上了一辆出租车。脸色也不太好看。你也别在这站着了，先回去吧。”
祝聿临陡然回神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想硬闯女生宿舍。
流言蜚语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，可也让他忍不住去想，姜宝珈在看到论坛上那些帖子时，是怎样的心情。
应该，很难受吧……
他失魂落魄地拿出手机，无意识地翻动着通讯录。
下一瞬，他的视线定格在了“雪鸮公司 肖霄”这个名字上。
电话响了几声，很快被接通。
“您好，哪位？”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。
祝聿临失了平日的冷静，急声道：“您好肖总，是我，祝聿临。请问，您知道姜宝珈去哪里了吗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略带嘲意的轻笑：“呵，她没有告诉你，那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。”
祝聿临的声音一哽，被驳了面子，却还是强撑着冷静道谢：“打扰您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祝聿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，心里又恼又痛。
姜宝珈，她怎么敢？她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？！
他用力地捏着手机，双眼泛红。
匆匆赶来的姚芮，正好看到他这副模样，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了一跳。
她心里又怕又惊，就为了一个姜宝珈，平时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祝聿临，竟然能变成这样？
没等姚芮开口，祝聿临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：“手机给我，我要给姜宝珈打电话，她把我拉黑了。”
姚芮心里更不是滋味。自己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，他心心念念的，竟然还是那个已经走了的姜宝珈！
凭什么？从男朋友，到学业，再到这次的实习机会，所有的一切，都要被姜宝珈抢先一步！
如今她人都走了，还要阴魂不散地阻挠自己的幸福吗？！
姚芮不甘地咬着红唇，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祝聿临手中挣脱出来，然后反手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聿临！姜宝珈都已经走了，你还想着她干嘛？！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了，就算了吧！”
她娇声控诉着，试图将祝聿临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。
这一次，点醒祝聿临的，不是美色，而是他自己那可悲的自尊。
那股想要立刻把姜宝珈抓回来，问个清楚明白的抓狂情绪，渐渐退去。
只剩下一种，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无力感。
见他看向自己，姚芮再接再厉：“你看，宝珈连自己去了机场还是高铁站都没说，就算你想去追，又能去哪里找呢？”
这话漏洞百出，只要有心，没有什么查不到。
可此刻的祝聿临，却顺着她的话，为自己的无能找到了台阶。
是啊，她什么时候走的，怎么走的，去了哪里，他一无所知。
她什么都没告诉他，摆明了，就是要分手。
祝聿临忽然冷笑出声。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先抛下自己的女人，失态至此。
他挺直了背脊，面色恢复如常，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祝聿临。
“走吧，不就是一个姜宝珈吗，不重要。我们去吃饭。”
姚芮紧紧地挽着他，脸上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：“好，聿临，我今天想吃日料～”
…
每晚八点，是祝聿临固定的直播时间。
没有了姜宝珈，他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。
他戴上耳机，毫不在意地想。
刚开播，直播间的弹幕就异常热闹。祝聿临仔细一看，却发现粉丝们讨论的焦点，并非自己，而是“是青山”那个账号。
那个属于姜宝珈的，只为他产出视频的账号。
【妈呀，姐妹们，你们看了青山姐新发的那个脱粉视频没有？我一个路人都看哭了。】
【青山姐以前得有多喜欢男神啊…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那个视频，真的看得我热泪盈眶。】
【把‘心疼青山姐’打在公屏上！男神也快去看看吧，好歹也是从你刚开播就陪着的老粉了……】
祝聿临的心头，猛地一刺。
姜宝珈的……脱粉视频？
【擅长后来居上：已经脱粉的人，宝宝们就别在直播间里提啦，专心看聿临直播吧！】
祝聿临回过神，扬了扬眉，不以为意地说：“人都脱粉了，我还去看她的视频干嘛？”
弹幕里关于姜宝珈的讨论，渐渐平息。
祝聿临打着游戏，却莫名地心神不宁，操作频频失误。
他拧着发疼的眉心，提前结束了直播：“今天状态不好，先下了。”
关闭直播后，他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少了点什么。
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，祝聿临的心猛地一紧，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他一把抓起手机，看清消息来源后，眼里的光又迅速黯淡了下去。
姚芮：【聿临你还好吗？要注意休息哦。】
祝聿临自嘲地笑了笑，将手机锁屏，丢到一边。
他竟然还在妄想，是姜宝珈看到了他的直播，发来的问候。
她已经走了，不是吗？
深夜，辗转难眠，祝聿临总觉得有把火在心里烧。
他鬼使神差地，还是点开了那个名为“是青山”的主页。
主页里，所有关于他的视频，都已被删除。
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，最新发布的视频。
视频的标题是：君向潇湘我向秦。
封面是黑底白字：我脱粉啦。
祝聿临点进去，发现自己的手指，竟在微微颤抖。
视频的开头，是一段黑屏，只有姜宝珈清澈而平静的声音。
“做了祝聿临三年的粉丝，到今天，我正式毕业了。”
“为什么说是三年？”她轻笑了一下，自问自答，“因为，在他还不是主播的时候，我就已经是他的头号粉丝了。”
她静了一会儿，像是在叹息。
“也很高兴认识大家，但‘是青山’这个身份，就陪大家到这里了。”
随着一阵轻快的音乐响起，画面上，出现了祝聿临第一次直播时的样子。
他坐在镜头前，脸有些红，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和直播间里寥寥无几的观众打招呼。
随着音乐的节奏，画面不断切换。
视频里的他，越来越游刃有余，每一次的造型、发型都不同，脸上的表情或笑或酷。
说的，却是同一句话。
“你们好，欢迎。”
音乐的节奏加快，画面变成了他打出精彩操作时得意的笑，玩恐怖游戏时受惊的表情，和粉丝聊天时或温柔或调侃的眼神……
四分钟的视频，浓缩了他主播生涯的全部高光时刻。
之后，音乐放缓，变得轻柔。
画面快放，无数个他，说着同一句话。
“下播了，再见。”
音乐，戛然而止。
短暂的停顿后，是一段静谧的钢琴曲。
画面里，几行白字缓缓浮现。
“多数人的故事，起源于一句‘你好’，结束于一句‘再见’。”
“这就是我们故事的全部。”
“祝聿临，我已经用我的方式，和你说过再见了。”
祝聿临感觉眼前有些模糊，他喃喃道：“骗子……你明明说过，会一直喜欢我的……”
…
姜宝珈订的机票，是深夜的红眼航班。
在机场候机时，她给雪鸮的对接人，谢琳玲，打了个电话。
谢琳玲是她游戏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未来的主要负责人。
“小玲姐，不好意思，我机票买得急，半夜才能到京市，只能明天再去公司报到了……”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：“嗐！这有什么！那你落地之后，住的地方订好了没？”
“唔，”姜宝珈回道，“我正准备订。”
谢琳玲直接大包大揽：“行了，我给你订吧，到时候房间信息直接发你手机。”
姜宝珈心里一暖：“谢谢你，小玲姐。”
半夜，登上飞机，客舱里的冷气开得很足，姜宝珈没忍住，打了个喷嚏。
奶奶常说，“一想二骂三感冒”。
她失笑地摇了摇头。
还会有人想她吗？总不可能是祝聿临吧。
飞机在夜色中穿行，姜宝珈靠在舷窗边，看着窗外漆黑的云层，思绪渐渐飘远，回到了她一手创造的那个世界。
在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的设定里，玩家扮演的，是人类王国中一位因母族式微，而不得不装出游手好闲模样的皇子或皇女。
在王国内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，主角被老国王以远征为名，实则流放。
然而，在途中遭遇追杀与叛乱，远征军几乎全军覆没。万念俱灰之际，又传来母妃身故的噩耗。
最终，主角在绝境中与一头神秘的巨龙相遇，一人一龙，各怀目的，结伴而行，最终联合各地势力，共同推翻王朝的腐朽统治。
这是一个关于背叛、成长与救赎的故事。
而那个陪伴主角走过所有低谷的伙伴——龙，在化为人形时，该是怎样一张脸呢？
姜宝珈在最初设计这个角色时，几乎是不假思索，一气呵成。
直到画稿完成，她才惊觉，纸上那张俊朗而又带着一丝忧郁的脸，竟然是贺弋。
那个消失在她生命里，整整十年的人。
…
时光飞逝，转眼已是大半年后。
京市的冬天，干燥而寒冷，却也阳光明媚。
姜宝珈站在雪鸮公司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，心中感慨万千。
这大半年来，她全身心地投入到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的开发中，游戏在雪鸮强大的技术和美术支持下，早已脱胎换骨。
“在看什么呢？”谢琳玲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，递给她一杯。
姜宝珈接过，笑道：“在看我们的孩子，快要出生了。”
谢琳玲顺着她的目光，看向墙上巨大的游戏宣传海报，也笑了起来：“是啊，就快上线了。放心吧，咱们的努力，肯定会有回报的。”
两人正聊着，美术组的组长金婷探头进来。
“玲姐，宝珈，快来看！龙和主角的最终版建模都出来了！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立刻跟着金婷去了美术组的会议室。
当美术组组长李涛，将“龙”的人形建模展示在大屏幕上时，姜宝珈的心脏，猛地漏跳了一拍。
那张脸，经过顶尖建模师的精雕细琢，比她当初画的，还要像贺弋。
她下意识地开口：“等一下！这个……”
李涛有些不解：“怎么了宝珈？这个建模，我们是严格按照你最初的设计稿来做的，我觉得非常完美，完美还原了那种神秘又强大的气质。”
姜宝珈一时语塞。
她总不能说，这是我照着我失联多年的竹马画的吧？
她定了定神，组织了一下语言：“李哥，建模非常棒，但是……我希望能再修改一下。脸部的线条，可以再硬朗一些，眼神，也少一些忧郁，多一些……嗯，属于非人生物的淡漠感。”
李涛有些为难：“可是现在修改，时间上会很紧张，而且这个版本，我们内部测试的反响非常好。”
姜宝珈坚持道：“李哥，龙是这个游戏里最重要的NPC，是玩家最亲密的伙伴。我希望他给人的感觉，是独一无二的，而不是像……某一个具体的人。”
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最后，还是谢琳玲打了圆场：“就按宝珈说的改吧，她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，她最有发言权。时间我们再挤一挤。”
这件事，最终以姜宝珈的坚持告终。
但贺弋这个名字，却像一颗被重新投进心湖的石子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游戏上线前的最后一次宣发会议上，市场部提出了一个方案。
“目前，飞鲸TV的游戏区一哥，祝聿临，无论是粉丝量还是影响力，都最适合做我们游戏的首发推广主播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，姜宝珈的瞳孔，骤然一缩。
她几乎是立刻反驳：“我不同意。”
市场部总监愣了一下：“为什么？姜老师，我们调查过，祝聿临的粉丝画像，和我们游戏的潜在用户，重合度非常高。”
姜宝珈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客观冷静：“他最近的直播风评并不好，而且个人风格过于张扬，和我们游戏沉静、史诗的基调不符。我担心会起到反效果。”
会议室里，众人面面相觑。
最终，还是公司总经理肖霄拍了板：“宝珈的顾虑有道理。市场部再出两套备选方案。”
会议结束后，谢琳玲追上姜宝珈，担忧地问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姜宝珈摇了摇头，挤出一个笑：“我没事，小玲姐，我只是就事论事。”
然而，她没想到的是，祝聿临那边，竟然主动联系了雪鸮的市场部。
他似乎是从什么渠道，得知了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是姜宝珈的作品，表现出了极大的合作意愿，甚至愿意自降推广费用。
这个消息，让公司高层动摇了。
肖霄亲自找姜宝珈谈话。
“宝珈，我知道你的顾虑。但是从商业角度来说，祝聿临确实是目前最优的选择。你放心，所有的对接工作，都由市场部负责，你不需要和他有任何直接接触。”
姜宝珈沉默了许久，最终，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。
是啊，这是公司，不是她一个人的工作室。她没有权力，因为个人的恩怨，去影响整个项目的商业决策。
合作官宣的那天，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。
祝聿临的粉丝们奔走相告，而那个早已沉寂的“是青山”账号，也被无数人重新提起。
【青山姐，你看到了吗！男神要推你前任的游戏了！这是什么破镜重圆的剧情！】
【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讽刺吗？当初陪着他从零到一的人走了，现在他又要反过来蹭别人的热度。】
姜宝珈看着那些评论，只觉得一阵恍惚。
而另一边，沪市。
姚芮看着官宣的消息，气得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。
她和祝聿临的关系，早在几个月前就急转直下。祝聿临对她越来越冷淡，时常看着手机出神。她知道，他是在想姜宝珈。
现在，他竟然还要去推广那个贱人的游戏！
姚芮的眼中，闪过一丝怨毒。
就在姜宝珈为宣发的事情焦头烂额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，出现在了雪鸮公司。
那天，肖霄带着她去见一位为游戏创作主题曲的音乐制作人。
推开会议室的门，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，正站在窗前。
听到动静，那人转过身来。
看清那张脸的瞬间，姜宝珈感觉自己的呼吸，都停滞了。
那是一张，她曾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脸。
比记忆中更加成熟，轮廓也更加分明，但那双清冷又熟悉的眼睛，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。
肖霄笑着介绍：“宝珈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位就是我们特意请来的音乐制作人，贺弋。也是你那首主题曲的作曲家。”
贺弋。
真的是他。
贺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平静无波，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他朝她伸出手，声音清冷：“你好，姜宝珈，久仰。”
姜宝珈僵硬地伸出手，与他交握。他的指尖，带着一丝凉意。
“你好。”她艰难地开口。
接下来的会议，姜宝珈全程都心不在焉。
贺弋却表现得极为专业，他和肖霄讨论着音乐的细节，条理清晰，逻辑分明，仿佛他们之间，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合作关系。
会议结束后，肖霄有事先行离开，会议室里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空气，一瞬间变得无比尴尬。
还是贺弋先开了口，他看着她，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：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姜宝珈点了点头：“挺好的。你呢？”
“我也是。”贺弋说。
然后，又是长久的沉默。
最后，姜宝珈忍不住问出了那个，盘桓在她心头十年的问题：“当年，你为什么不告而别？”
贺弋的眼神，黯淡了下去。
他看着窗外，轻声说：“当时，家里出了一些事。走得太急，没来得及。”
这个解释，太过轻描淡写。
姜宝珈的心，沉了下去。原来，在她耿耿于怀了十年的事情，在他那里，不过是一句“没来得及”。
她自嘲地笑了笑：“是吗？我以为，我们至少是朋友。”
贺弋转回头，深深地看着她：“我们当然是朋友。”
“是吗？”姜宝珈反问，“那你知道吗？我把游戏里最重要的伙伴，画成了你的样子。”
贺弋的身体，猛地一震。
他看着她，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，有震惊，有愧疚，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欣喜。
“后来，我又亲手把它改掉了。”姜宝珈的语气，恢复了平静，“因为我希望他独一无二，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离开了会议室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在她走后，贺弋在会议室里，站了很久很久。
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的首发推广直播，如期而至。
祝聿临坐在镜头前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。
然而，当他真正进入那个由姜宝珈一手创造的世界时，他的心，还是乱了。
游戏里的每一个场景，每一个细节，都仿佛带着她的气息。
他想起了，他们曾经一起窝在沙发上，讨论游戏设定的那个下午。
她说：“我想要创造一个，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，也依然有伙伴会站在你身边的世界。”
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？
他好像是笑着说：“真幼稚。”
直播的过程中，祝聿临频频失误，好几次都差点被小怪打死。弹幕上，充满了粉丝的调侃和不解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。
是姚芮。
他挂断，她又打来。
他再挂断，她直接开始视频通话。
祝聿临烦躁地关掉了手机，可他的心态，已经彻底崩了。
直播的后半段，他几乎是在梦游。
下播后，他看着自己惨淡的直播数据，和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差评，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而另一边，姚芮的电话，再次打了进来。
这一次，祝聿临接了。
“祝聿临！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贱人！”姚芮尖锐的声音，刺得他耳膜生疼。
“姚芮，”祝聿临的声音，冷得像冰，“我们结束了。”
说完，他便挂断了电话，然后，将她也拖进了黑名单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靠在椅背上，看着天花板，忽然就笑了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原来，众叛亲离，是这种滋味。
与祝聿临的直播惨状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的口碑和销量，一路高歌猛进。
游戏凭借其宏大的世界观，细腻的情感刻画，以及极高的自由度，迅速火爆全网，成为了年度现象级的爆款。
姜宝珈这个名字，也随之，被整个游戏圈所熟知。
雪鸮公司为游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。
宴会上，姜宝珈作为游戏的总设计师，成为了全场的焦点。
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，画着精致的淡妆，从容地与各位业界大佬交谈，脸上带着自信而明媚的微笑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不速之客，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。
是祝聿临。
他瘦了很多，也憔悴了很多，眼底带着浓浓的血丝。
他穿过人群，径直走到姜宝珈面前。
“宝珈，”他的声音沙哑，“我们能，聊聊吗？”
姜宝珈看着他，神色平静：“我觉得，我们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祝聿临说，“我知道，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。我知道，我有多混蛋。但是，宝珈，你再给我一次机会，好不好？”
姜宝珈摇了摇头：“祝聿临，你知道吗？失望，是一点一点积累的。当你为了姚芮，让我一个人去打狂犬疫苗的时候；当你在攀岩馆，选择相信她而不是我的时候；当你在论坛上，要求我把属于我的机会让给她的时候……你就已经，没有机会了。”
“我们，早就结束了。”
祝聿临的脸色，一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孩，忽然意识到，自己究竟，错过了什么。
他张了张嘴，还想说些什么，却被一个人打断了。
贺弋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走到了姜宝珈的身边。
他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，看着祝聿临，眼神冰冷：“这位先生，如果你说完了，就请离开吧。”
祝聿临看着他，又看了看姜宝珈，最终，狼狈地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落寞的背影，姜宝珈的心里，没有一丝波澜。
她转头，看向贺弋，轻声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贺弋摇了摇头，他拿出一副耳机，递给她一只：“想听听吗？我为你写的歌。”
姜宝珈愣了一下，接过了耳机。
悠扬而深远的旋律，在耳边响起。
那音乐里，有初遇的欣喜，有离别的伤感，有重逢的忐忑，还有……无尽的温柔与守护。
就像游戏里的龙，对主角那样。
“对不起。”贺弋看着她，轻声说，“当年的事，不是一句‘没来得及’就能解释的。我只是…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”
“我回来，就是为了找你。当我得知，《龙息》的设计师是你时，我就知道，这是上天，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“宝珈，我不想再错过了。”
姜宝珈静静地听着音乐，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与忐忑，眼眶，渐渐湿润了。
她摘下耳机，轻声问：“那你觉得，那个被我改掉的建模，现在还有机会，再改回来吗？”
贺弋愣住了，随即，他的脸上，绽放出了一个，比窗外星光还要灿烂的笑容。
一年后。
《龙息：季风之海》的首个资料片“深海迷航”正式上线，再次引爆市场。
姜宝珈作为项目总监，带领团队，创造了又一个辉煌。
庆功宴上，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道熟悉，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。
“宝珈，是我，姚芮。”
姜宝珈有些意外。
“我现在，在一家小游戏公司做策划。”姚芮的声音里，没有了当年的骄纵与怨恨，只剩下平静，“我打电话来，就是想跟你说一声，对不起。”
“还有，恭喜你。”
挂了电话，姜宝珈走出宴会厅，来到露台上。
京市的夜空，繁星点点。
贺弋从身后，轻轻地拥住了她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
姜宝珈靠在他怀里，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。只是觉得，现在这样，真好。”
是啊，真好。
曾经的伤痛，都已随风而逝。
留下的，是成长，是释然，是身边这个，失而复得的人。
人生，就像一场漫长的游戏。或许会遇到一些糟糕的关卡，打出一些失败的结局。
但只要不放弃，只要一直往前走，总会迎来，属于自己的，Happy Ending。
那么，你是否也曾有过一段，让你彻底成长，最终笑着释然的过去？
又是谁，让你在历经千帆之后，依然觉得，人间值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