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成良
昨夜枕上听了半宿雨，清晨推窗时，风里竟裹着三分凉。院角那株老桂树，不知何时缀满了米黄的花苞，风一吹，细碎的香就漫进衣襟里——这才惊觉，我们竟又隔着一个夏天没见了。
记得去年此时，你还在我这儿住了三日。那日我们踩着晨光去后山摘柿子，你总爱挑树尖上最红的，踮着脚够半天，袖口沾了满枝的秋露也不在意。后来坐在青石上分柿子，你咬了一口就笑，说比你老家院里的甜，末了还把剩下的大半个塞给我，说“你爱吃软的，这个归你”。如今再看那棵柿子树，枝桠上的果子又红透了，只是石凳空着，风过的时候，倒像还能听见你当时的笑声。
前几日整理书房，翻出你去年落在这儿的那本旧诗集。书页间夹着一片银杏叶，边缘已经泛了褐，却还能看清叶脉的纹路，像你当时随手画在扉页上的小太阳。你总说不喜欢秋天的萧索，可去年我们在河边散步时，你蹲在地上捡了好半天枫叶，说要带回去夹在笔记本里，“等冬天冷的时候，翻到这些红叶子，就像还能摸到秋天的暖”。现在我的窗台上，也摆着一瓶你送的干花，是去年秋天我们在田埂上采的野菊，你说“晾干了能放好久，就像我们的话，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暖”。
前几日给母亲打电话，她还问起你，说“那个爱穿白衬衫的姑娘，今年还来不来吃我做的南瓜饼呀”。去年你在我家待的那几日，母亲总爱拉着你说话，教你包粽子，你学得手忙脚乱，糯米撒了一地，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。临走时母亲塞给你一大袋晒干的南瓜子，说“冬天看电视的时候吃，就像我还在你身边唠叨”。你当时红了眼眶，说“阿姨，明年我还来，还吃您做的南瓜饼”。现在母亲已经开始晒南瓜干了，说“等她来，就能直接吃了”。
前几日路过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，窗边的位置还空着，就像我们上次坐的那样。你总爱点一杯热可可，加两勺糖，说“甜一点，心里就暖一点”。我还记得那天我们聊到很晚，你说想去南方的古镇，看秋天的乌桕树，看河水漫过石板桥，我说“等明年秋天，我们一起去”。现在我已经查好了路线，古镇的乌桕树该红了，河水该凉了，只是少了一个跟我一起数石板桥的人。
昨夜下雨的时候，我把你的旧外套找了出来，还能闻到你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，淡淡的栀子香，像你每次来我家时，带的那束新鲜的栀子花。你说“栀子花花期短，可香得久，就像有些朋友，就算不常见，心里也总记着”。现在我的书桌上，还放着你送我的那个栀子花形状的笔筒，是你在手工店做的，有点歪歪扭扭，却比任何礼物都珍贵。
今日晨起，看到桂花开了，就想给你写这封信。风里的桂花香，窗台上的干花，书里的银杏叶，还有母亲晒好的南瓜干，都在提醒我，秋天又到了，我们又该见一面了。
不知道你那边的秋天是什么样子，是不是也有满街的桂花香，是不是也有红透的枫叶，是不是也有母亲做的暖乎乎的吃食。如果有的话，记得多拍些照片给我，就像我们还在一起，一起看秋天的云，一起踩秋天的叶，一起说秋天的话。
等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，桂花开得该更盛了。记得多出门走走，闻闻桂花香，捡几片枫叶，就像我们上次那样。如果想我的话，就给我回信，哪怕只是几句话，我也会像收到了秋天的阳光一样暖。
天冷了，记得多穿件衣服，别像上次那样，为了好看穿得太少，冻得打喷嚏。也记得按时吃饭，别总像以前那样，忙起来就忘了吃饭，胃会不舒服的。
等明年秋天，我们还去摘柿子，还去采野菊，还去吃母亲做的南瓜饼，还去那家咖啡馆坐窗边的位置，还去南方的古镇看乌桕树。
愿你那边的秋天，有暖有香，有笑有甜，愿你每次想起我的时候，都像想起了秋天的阳光。
你的好友恩平
2025年8月31日